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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围棋代表团先到北京,北京迎战客队的阵容以过惕生先生为首,
还有金亚贤和崔云趾两位老将。金、崔二老在北京的地位如王幼宸、汪振
雄在上海一样。金老的年岁和王老一样大,都已年近古稀,他的棋大刀阔
斧、满盘手筋,是典型的古代棋风。一般力量稍差的棋手遇上这员老将,
不几个回合就会溃不成军。崔老虽比金老年小,但也六十好几,他的棋完
全是小路子,善于精打细算,是个棋盘上的好帐房。金、崔二老的棋风简
直是天壤之别。

    除了上述三老之外,北京还有两位三十多岁的骁将,即齐曾矩和张福
田。齐曾矩是北京一所大学的体育教师,他精通不少体育活动,还擅长拉
京胡唱京戏,是个文体方面的多面手。他的棋气势宏大,有相当实力。张
福田是个电车售票员,他研究了很多日本棋谱,因此虚路棋好。他们俩加
上过、金、崔三老组成了北京市的最强阵容。不但如此,还添了个安徽的
黄永吉,这就进一步加强了北京队的实力。

    北京的围棋界是全力以赴了,但无奈和日本队的实力相差悬殊,实在
不是对手。三场15局的比赛中只有少壮派棋手黄永吉战和濑越先生,其余
14局全部败北,真是惨不忍睹。好在总算和了一局,避免了一个大鸭蛋。
北京的比赛中,齐曾矩和名将坂田九段的对局较为精彩。齐曾矩曾经是排
球运动员,身材较高大,因此棋界称他为齐大个。这次齐大个在棋盘上使
出排球场上扣球的力量,对局中一度有希望,但终因功力稍差,没能取胜。
然而这盘棋下得颇为精彩,齐大个因此自豪了不少年。

    当时年龄和我接近的福建罗建文、山西沈果孙都在北京学棋,他俩的
实力还不能披挂上阵,只能作为观战者。一次桥本九段赛完和罗建文下了
一局,让罗三子,罗输了。桥本九段的高超棋艺和轻快棋风是在场棋手无
不为之惊叹。

    北京在战鼓隆隆时,上海正磨刀霍霍响。在1960年时,上海的棋风显
然较北京盛,爱好者的水平也较高。知道世界上最强的棋手即将到来,整
个上海围棋界都在期待着,兴奋地、热切地、焦灼地甚至惶恐地期待着。
我想,在兴奋的人们中我应当是最兴奋的一个。上次罗建文参加全运会时
我羡慕得要嫉妒了,这次不同了,我不但要上场,而且将作为主力上场。
领导和老前辈为了培养我,在上海的三场比赛都让我上。我是最年轻的上
场棋手,才16岁,我还是首次和外国棋手交锋,我的老师们在解放前大多
和日本棋手下过棋,而我是第一次,因此我不但兴奋、激动,而且还怀着
很大的好奇感和新鲜感,我想看看日本棋手们究竟是何等模样。

    上海棋手们作了认真的备战,加紧研究了棋艺,尤其是研究了几位日
本棋手的对局。市体委领导还作了动员,给我们作动员的是市体委竞赛处
的负责人杨明同志,他后来一直是上海棋社的负责人。杨明同志体格魁梧,
相貌堂堂,举止稳重,不到40岁的人已早生华发,又增添了一种威严感。
他的外表一看就是个有修养又有魄力的领导同志。他的讲话很有分量和感
染力,使我感到了这次比赛的重要性,以及必须鼓起最大的劲头投入比赛。

    为了迎接这次比赛,在器材方面也做了充分的准备,不但赶制了比赛
计时钟和精制的棋盘,而且还准备了具有我国特色的云南围棋子。按理说
已很充分了,不知谁出了个主意,认为应该到杨寿生老先生家里去借高级
棋子,迎接第一次国际比赛,必须拿出我国最好的珍品。被他这么一提醒,
大家都点头称是。

    杨寿生在解放前是个大珠宝商,在资本家云集的上海市也算得上是第
一流的富豪。他自己是做生意的,他的亲属中既有公产党,又有国民党。
他有个亲属在新四军中,是陈毅军长的部下。解放后陈老总和杨老经常往
来,陈老总不但经常把杨老接去下棋、叙谈,而且有时去杨老家,非常随
便。杨老是奋斗发家的,因此即使他后来家财万贯,也还始终保持着节俭
的本色,有时未免给人有些过分的感觉。如出门坐电车,他也要打算盘,
承几站是五分,多乘一站就要花一角,不合算。杨老由于酷爱围棋,因此
特制了不少围棋子,大约有四、五十副,其中有些是国内无双的珍品。他
在这方面倒真舍得破费,足见他对围棋非同一般的感情了。

    大家都同意向杨老借棋子,但又感到向他借东西可不那么简单,让谁
去借呢?最后决定由我去。可能是我年轻,万一碰个钉子问题也不大。于
是我来到了杨老家,向他说明了来意。杨老还是够热情的,他说中日围棋
比赛当然要支持,又说不过因为是你陈祖德来借我才借。他给我看了不少
珍藏的棋子,拿出了其中最好的一副--一对棋盒涂金的,闪烁着令人目
眩的光芒。白子由白玉磨成,磨得光滑均匀。杨老说,这白子每个光手工
费就要两个大洋。黑子则由琥珀加工而成。我下了多年围棋,也看到了一
些棋子,但这一次可真是开了眼界。这不是普通的围棋子,是贵重的文物,
是国宝。杨老小心翼翼地将棋子倒在桌子上,一个个地给我点了数,然后
给我交代清楚,一个子都不能少。我诚惶诚恐得允诺,但一边想:如真少
了一个子我怎么赔啊?

    这副中国最珍贵的围棋子就放在赛场的第一台上,以表示对日本围棋
代表团团长濑越先生的尊重。当时我怎么想得到,若干年后,杨老先生的
家被造反派抄了,这些珍贵的围棋用具也被洗劫一空,杨老经不起冲击就
此一命呜呼。我们祖国的这些宝物至今仍无下落。每当我想起这些艺术珍
品,我就对那些打砸抢的行为,尤其是那些趁火打劫、盗窃个人财物和祖
国文物的可卑家伙产生一种痛恨感。

    上海的赛场安排在上海市体育俱乐部。这个体育俱乐部位于南京路,
紧挨在上海最高的建筑物国际饭店的旁边,因此尽管它本身是个九层高楼,
但在它那高身材的邻居身边却很不显眼。比赛场地设在体育俱乐部二楼的
一个篮球场上,篮球场内摆着五对沙发,每对沙发之间是一条长茶几,茶
几上摆着比赛器材以及供选手享用的烟、茶、糖果、点心和水果之类的。
在茶几的旁边放着一张长桌,是裁判和记录人员的座席。以后大部分的中
日围棋赛都根据这种形式来布置。在比赛时除了上场选手和有关工作人员
外,其他人均不得进入赛场。观战者可在赛场上边的一圈观众席上俯视下
边的赛场,虽然距离远些,但居高临下,还算清楚。这个赛场可谓别具一
格,后来在上海举行的多次中日围棋比赛均设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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