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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所认识的藤泽秀行

             孔祥明 著

十九、在这个世上,存在着拥有各种才能的人,为了让其才能开花结果,需
   要环境,需要有“学习的姿势”,需要努力


  包罗万象,什么都有“师”

  一段时期,我的棋被称为“异常感觉”,好像是说,我拥有常识无法推
测的才能。这是一个围棋评论记者给我的命名,其他记者们觉得这很有趣,
便都使用上了。结果也浸透了业余爱好者之间。文字这个东西的威力实在是
可怕,在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印象一直就消失不了。

  对我本人来说,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称号。怎么想都奇怪,我只是偶然生
存在让我的棋的才能伸展的环境里,我决不是天才,也不是异才、奇才。比
如说,让我在10秒钟里跑100米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在这世上,拥有不同才能的人很多。为了让这个才能开花,我想,需要
环境,需要学习的姿势,需要努力。可即使这样说了,不管我怎么努力,要
我10秒钟跑100米也是不可能的。因此,我不会去进行那种无益的努力。
但从10秒钟跑100米的人那里可以学到些别的东西。这个意思就是说,
3岁幼童也是我师。世界上包罗万象的所有,都有可以学的东西,以这样的
想法理解人生的话,不久,这个人所拥有的才能就一定能开花。

  我的棋,从原来到现在,是正流派的最右翼。我是这么认为的。先筑起
厚势,从正面开始战斗,一点怪异的味都没有。一点奇异的地方也没有。现
在不管去问超一流的任何一位棋手,所谓“藤泽学校”的同期生很多。有研
究会时期的人,有曾经专门为了下棋来住上几个晚上的棋友。那时,与我同
辈的棋手,曾非常认真地对我说:“你这个人也太好了,那些人把你的技术
学去了,自己变强了之后,什么时候再把你打败,你不是自己往自己脖子上
套绳子吗?”

  我的想法与这种看法不一样。我教出我的知识,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可惜
的,如果多少被人吸收,并且有一定收获收益了的话,我是最欢迎的了。增
加一个强手,也是增加围棋世界的一份财产。而且,他们即使渐渐变强,我
也不认为我会轻易地就输给他们。

  当然,我在这期间也继续着自己的学习与研究,和正在发展的棋手们一
块儿下快棋,研究棋谱。几年后,我在不断地学习与研究基础上真的输给了
那些年轻棋手的话,这只能说我的棋艺还不成熟而已。由此,他们也是我的
老师,为了提高棋艺要更加地努力。

  我的同事们的劝告,说不定中了一半。从前的这些年轻人今天已经与一
流棋手的名称连在了一起,已经成长到与我对等争夺冠军的位置上了,我与
他们共有胜负。尽管如此,我今天也并不认为在棋艺上我不如他们。


  远离世俗是我的生存方式

  来参加我的研究会的棋手们,都拥有自己的老师,这并不影响大家聚集
在我这里。可能是因为与我对棋的感觉,在理论认知上产生了共鸣吧?如果
认为我的棋是“异常感觉”的话,一定不再会有心情接受我的指导的。我敢
肯定。

  把我的棋称为“异常感觉”的那位记者,我想大概是把新手和奇手混同
了起来。还有,在我重视厚势的棋谱上,说不定反映出了什么异常吧。

  武田信玄在寒冬里,去攻一个当时并不重要的小城,部下们对此感到疑
惑。不久,开始了春天的总攻击,那个小城一下成为了敌我双方争夺的要地。
我的棋因为能及早掌握对弈双方的要点,由此而不好理解吧。

  还有一条不在棋上,而是在我的人生哲学里,和一般棋手离得太远,这
好像是一个因素。狂饮,疯赌,借债如山。我自己是想按自己的方式去生存
的,可还是与人世间的定论大大地远离了。从这样的我身上,他们想学些什
么的姿势很让我感激不尽。

  被称为“异常感觉”也没去在意。新闻界要怎么说,是他们的自由。我
不想去否定,也不想去肯定。如果直接被问到:“你是异常感觉吗?”我会
回答:“不,我属于正流派。”别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什么时候历史能
证明真实,我是这么想的。

  本来,我就不擅长在人面前表述自己的观点,也没进行过正规的演讲,
有心情时,也就是应付周刊杂志的一些问题。一般的采访都拒绝了。这也是
因为是我那和人见面怕麻烦的性格。在得到“棋圣”后,我一下子成为了围
棋界的大红人。便有电视台来让我和我妻子去做嘉宾,可是,每当“棋圣战”
一结束,除了对局日,我几乎都是在喝酒,哪有空闲去电视台,便都请他们
宽谅了。而且,如果为了去电视台就戒酒的话,那我的酒早就戒掉了。

  其实,正因为喝酒,我经常在公众面前出大丑。记得,第一期“棋圣战”
由于在第五局已决定了结果,事先预定好了的仙台赛场便用不上了。为此,
应地方关系者的要求,吴清源君和我为爱好者们下一场公开对局表演赛。当
时围棋段的赵治勋君担任大盘解说。赛前,我不断地告诫自己:“为了花钱
买票而来看比赛的围棋爱好者们,我不能喝醉。”可我一旦喝上了酒,就停
不下来了,那时喝了很多的酒。后来,我怎么去下的棋,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等我清醒过来时,传到耳边的话是:在两千多人的观众面前,我不管是谁都
叫家伙。更可怕的是把很脏的话也说出了口,让所有的人目瞪口呆。

  如果,真的是这样,再随便的我也很介意了。于是,我便向同事的某君
去确认。我是大呼小叫地喊了“家伙”,但那是对着大盘解说的赵君,而不
是对着观众。我终于松了口气。不过,在我喝醉酒是说脏话是自然就发生的
事,是很下意识的,只有请大家宽恕了。

  如果由这些行为被说成为“异常感觉”的话,那是没有办法的了。假如
当时有一个洞的话,就恨不能钻了进去。可在那年的“NHK杯”赛事,我
又演了个大失态。又是喝多了,和杉内雅男九段对局。我想还有人记得吧!
我在90分钟的播放时间里,30分钟就中盘输了下来。棋的内容当然是糟
糕透了,更有甚者,在对局后的讨论中,随便、自由地乱说了起来。那以后,
我曾深深地进行了自我反省,并通过日本棋院向NHK电视台提交了一份写
有“今后,请允许我不再参加‘NHK杯’赛”的辞表。

  有过这样的前科,辞退上电视是个正确的决定,因为如果是文字,还可
以进行修改,可在电视上却是不行的,况且,又由于我是向往一步步求艺、
无拘束生活的男人,上电视不合我的作风,这样的意识非常强烈。


  基督教徒成不了一流

  不用等历史来证明,“异常感觉”的印象自然地消失了。不知从何时起,
在年轻棋手之间,一遇到布局阶段局面很广而搞不明白时,便会说:“去问
秀行老师。”自己这样说有点不谦虚,但我的棋是正流派,不是得到了更好
的证明吗?

  其实,我的棋好像在搞不清楚的局面时越能发挥出力量。特别是在谁都
选择迷惑的布局阶段,我很准确地就找到了正解。还有,一边摆棋谱,便能
指出两对局者一直没注意到的地方--序盘的恶手。因此,我便常常被誉为
“序盘的日本第一”,以及“到50手是最强的”。这实在是有点过于夸奖。
不过,我也没有什么不满。在中盘,我有独特的流线。扭在一起比力量时,
也拥有不差于他人的自信。就是在中盘,也有官子厚又巧妙的评判。甚至于
在官子阶段逆转胜负的棋也不少。也就是说,我在棋艺上还不输于任何人,
这是我想说的。

  不管怎样,即使现在的年轻棋手在议论纷纷搞不懂、弄不明白最善一手
时,我能立即回答出来。选择越多,越只有依赖瞬间的闪念。若没有这种闪
念时,我就回答说:“不知道。”当然,我不是棋的神灵,自己觉得明白了
说不定也有搞错了的,那就看听的人怎么去对待了。

  如果对我的话囫囵吞枣一样地接受,那最好不要来问我。我也没有一点
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的打算。我只认为可以把这作为一个跳台,从那里开
始更加发掘自己的棋风,我想这在哪个世界都一样。

  因而,我由此认为,基督教徒是绝对成不了一流棋手的。以我的交流范
围来看,在各界崭露头角的人物们,没有一人例外。他们都是些拥有自己鲜
明个性的人,表面上很和蔼,可都具有一国一城之主的气度和风骨。

  当然,来参加我的研究会的一流棋手们,谁都是发挥了自己的个性才成
长起来的,这是对我的话没有囫囵吞枣的证据。在日本的将棋界也是完全一
样。比如说,年纪轻轻就登上最高座的中原诚永十段,从当内弟子时期就接
受同门的芹泽博文九段的指导。这个芹泽曾说过这样的话:“这个中原,平
时没有比他更听话的孩子了,可一到棋盘上,也没有比他更倔强的孩子,不
管我怎么强调,在这里不这么下不行,只要他没理解,或认为他自己的想法
好,就无法改变他。”

  米长邦雄永世棋圣是这么巧妙解释的:“中原对局,只要有芹泽在,芹
泽就出主意、谈方案,而中原呢,一到对局就不遵从芹泽的方针,所以才把
头衔拿到了。(笑)但是,芹泽的提言是慎重的,也只有芹泽才能说出来的,
而若不是中原,也是违背不了的,俩人就是这样的关系。因此,在中原的成
功里有芹泽的存在。”

  从师傅那学什么?何为师傅?真是巧妙的解说,如果,再加一句的话,
我想这也是现在理解的教育姿态。如今嚷嚷着“尊重个性教育”,我看比起
100个论调来,这段话更有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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