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神话李昌镐
　　　　　　　　　　李家钟表店的秘密


　　比李昌镐更有名的全州“李家钟表店”

　　“是啊，到他家去看看也许能了解到点儿什么。”

　　在我的心里有一连串的疑问：仅仅才学了一年围棋就在
全国少年围棋大会上夺得了冠军，这个神话果然是真的吗？
如果是的话，那么取得如此惊人成长速度的秘密又何在呢？
其本来面目又是什么？我怀着这种好奇心开始了我的探访。

　　当然，探访的起点就是李昌镐九段出生的故乡。

　　一天，我踏上了从汉城开出的长途汽车，经过三个半小
时的跋涉来到了悬挂有古风盎然的“湖南第一关”匾额的全
北第一大城市全州。这里是朝鲜王朝创始人李成桂太祖的故
乡，也是全罗北道的首府。在朝鲜王朝五百年的历史上，这
里作为一座圣地而被人们景仰的繁华已成为了过去，今天它
在人们的心目中只不过是一座以造纸业闻名的城市而已。

　　从长途汽车上下来，我决定先验证一下“李昌镐”这个
名字在当地人中的知名度。

　　我首先来到了长途汽车站前的一个导游所。看起来平时
到这里的游客并不多，而且好像这里原先并不存在，让人感
到惊异。一位５０岁上下的女接待员亲切地回答了我的提问，
她说眼下正举办一个地区文化庆典活动，所以才设了这个导
游所。

　　既然到此一游，想顺便再转几个地方，我听取了几处景
点的介绍后，又故意打听起李昌镐国手的家来，我确信她一
定会知道，然而她却令我失望了。

　　她说那个“围棋下得不错的小伙子李昌镐”倒是听说过，
至于他家在那儿可就不知道了。她又向我反问道：“这小伙
子的故乡就在我们全州吗？”

　　这一定会令各位围棋爱好者有点儿失望。我决定沿着冷
冷清清的人行道慢慢向市中心方向走下去，因为这里和汉城
不同，步行最多不会超过２０分钟。晨曦中，一位七十多岁
的老人在前面徐徐独行，我快步赶上向他打听李昌镐家在哪，
老人竟然也摇头说不知道。

　　“那么您知不知道中央路的李家钟表店呢？”

　　真是万幸，我这一问，情况马上就有了改变－－

　　“啊，那家当然知道啦，我儿子结婚时，送礼用的表就
是在那儿订做的。”

　　就是嘛，那么有名的长年老店还能不知道！

　　“过了十字路口，右侧有一个旅馆，从那儿的小胡同进
去，向右一拐，就看见招牌了。”

　　按照老人的指点我来到一条很繁华的街道，又看到一处
导游所。这次接待我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小姐。她微笑着告
诉我还有５分钟的路，又说：“现在李昌镐的妈妈可能不在
家。”我问她怎么知道，她解释说自己和李昌镐母亲是同一
个健身俱乐部的会员，自然是很清楚了，这会儿昌镐妈妈大
概还在那儿呢。

　　在全州这个地方，“中央路李家钟表店”分明比“天下
围棋”李昌镐知名度更高啊！这大概又要令李昌镐的崇拜者
们大失所望了吧？

　　可是你想呀，这个由父子两代人在此经营了六十年的李
家钟表店，还不是要比那个仅在全州教育大学附小读到三年
级，９岁便告别故乡，连一个朋友也没有交上的后生李昌镐
名气大多了。

　　我来到了贵重金属商云集的中央路上的一座三层小楼前，
这就是李家钟表店。这里曾经是李昌镐出生、成长、遇见围
棋，乃至怀着一腔职业棋手之梦，谱写“汉城出师表”的地
方。

　　就是在这个地方，当年告别了全罗北道任实来到全州学
习钟表手艺的爷爷李花春（１９８６年去世，６９岁），用
修表和苦心经营钟表赚来的钱创办了一家钟表店，从而扎下
了根基。也就是在这个地方，爷爷为了让８岁的小孙子学习
围棋，往返于各个棋院之间，终于有一天，他把孙子送到了
汉城去学艺。这里饱含了李家全部的执著与信念。

　　过去的全州中央路相当于汉城的明洞和东京的银座。但
是随着城市的扩建，渐渐有新楼建起，形成新的楼市区，这
里也失去了在商业圈中的第一位置。即便如此，据说还是有
不少的人把约会见面的地点选在中央路。


　　　　　　　预示着出生的胎梦

　　“因为亚洲金融风暴的影响，最近到这里来的客人少多
了。”

　　因为从汉城出发之前已经用电话约好了，所以一直在等
候着我的李国手的父亲李在龙（５２岁）热情地迎了出来。
无论时事多么不济，总还是要出嫁娶媳妇的，所以长期专门
经营礼品钟表的李家钟表店好像比其它商店要好一点儿。母
亲蔡寿姬已过中年，为了保养身体有时去练健美操，或者去
游泳。

　　李在龙生有三个儿子，李昌镐是老二。昌镐出生时体重
４．８公斤，比一般新生儿童重１公斤左右。因为是顺产，
所以昌镐母亲在分娩时饱受其苦。据李在龙说，孩子们块头
很大，看来是随外婆家人。

　　据说昌镐临出生前不久母亲曾作过一次胎梦－－家里人
围在饭桌前吃饭时，突然不知从何处冒出一条大蟒蛇，钻进
了一个空铜饭碗里。在韩国的民俗信仰中，蟒蛇不同于西方
神话中象征着邪恶的蛇，它被视为保护家门的保护神。因此，
人们在翻新老宅时往往精心照料威风凛凛的蟒蛇。大蟒钻进
空碗里的梦说不定就预示着“天下围棋”李昌镐的诞生，就
是指钻进了韩国围棋这只空碗中的主人公李昌镐的登场。

　　仅仅不过十年以前，韩国的围棋还是很不成体统的。在
当时的韩国，人们看不到古时候曾经英勇抗击外者入侵者的
高句丽的气魄，也看不到曾经在世界上最早使用过金属活字
的高句丽王朝的光辉灿烂的文化传统。相反，在西方文化的
影响下，韩国被一层厚厚的虚荣外皮包围着，围棋界也是一
样。自从在日寇铁蹄下夺回了我们的祖国以后，传统的巡将
围棋被抛弃了，继之以现代围棋，即使勉强接续上了职业围
棋的脉络，但是几乎没有能在世界上站稳脚跟的职业选手，
这就是韩国围棋的贫瘠土壤，而恰在此时登场的李昌镐是不
是韩国围棋的保护神呢？


　　　　平凡而固执的孩子

　　小时后的李昌镐也和普通的孩子一样，只要让爷爷骑着
自行车带着在村里兜上一圈就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
个和同龄孩子相比块头要大一些的孩子，只要有一辆三轮车，
一天的功夫一眨眼就打发过去了。６岁的时候，他进了幼儿
园，和其他的孩子一起识字。在谈到李昌镐学围棋以前的情
形时，父亲并没有把他描绘成一个神童，什么进幼儿园以前
就会乘法口诀啦，什么可以朗朗念书啦，他只用一句话概括
了自己的儿子：“昌镐是个平凡的孩子。”他还介绍说昌镐
很固执。有一天，昌镐要到店铺外面去玩，父亲不同意。昌
镐开始磨了一会儿，后来不奏效，就挥起拳头在房门上猛击，
竟打出了个洞。今天的李昌镐被人们评价为向着既定目标一
步一个脚印地前进，具有令人生畏的定力，这一点似乎与他
童年时期的那个小插曲不无关系。至今，在李昌镐九段的胳
膊上还留有少年时代“抗争”的疤痕。

　　钟表店一楼商店的里面有一间小房，李昌镐小时候就在
这里玩，现在已改作客厅。坐在这个房间里，笔者陷入了良
久的沉思。这里的确能引起人丰富的联想－－那个曾在店里
干过活儿的修表工，为了招呼客人，弯腰蹲在门槛上哧哧地
笑着，和少东家下着争子棋。正在兴头上的小鬼死磨硬泡地
要求再下一盘。这门槛仿佛就证明着那一段时光。

　　然而眼前已经没有了那个修表工，只有李昌镐的父亲在
翻阅着一段时期以来所收集的登载有李昌镐报道的剪报本和
杂志，大致有几十本剪报本和相册。

　　这是个只要不给他买想要的东西，就会在地上打滚耍赖
的固执小子；这是个在有奶粉公司主办的优生儿选拔大会上
被选为全罗北道地区优生儿冠军，接着又在全国大会上以亚
军受奖的优生儿；他喜欢玩魔方；他的智商是１３９，对数
学有特别的兴趣。

　　这类故事在记述有关李昌镐少年时代的文章里占大多数，
其中一些大概随着李昌镐的出名而被多多少少地夸大了。真
看不出这些支离破碎的所谓“事实”和今天的世界围棋霸主
李昌镐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肩膀上学来的围棋

　　如果说“李昌镐神话”里有一件事是真实的话，那就是
自从昌镐学习围棋以后就变成了另一个人。有一天，李家钟
表店老板李花春偶然带着刚刚放寒假正闲着没事的孙子小昌
镐来到一家叫做新春棋院的围棋道场－－当时昌镐是小学一
年级的学生－－从那时起，李昌镐神话便开始了。

　　小昌镐独自一人在道场里转来转去，显得有点烦，就趴
在爷爷的肩膀后看爷爷下棋。爷爷下得吭吭哧哧，很是费劲，
小昌镐便隔着肩膀给爷爷支招，结果爷爷反败为胜。从此，
小昌镐开始学习围棋，不久就打败了爷爷，没过几个月，村
里再也找不出对手了。入门不过一年的工夫，昌镐便出战全
国少儿围棋大赛获得了冠军。此时恰逢职业棋手赵治勋在日
本异常活跃，名噪全国。祖父李花春暗自思忖：“我的孙子
有什么不行的？”于是拜汉城的田永善七段为师，每周指导
昌镐一两次，直至被爷爷牵着小手来到汉城的李昌镐最后终
于和曹薰铉相遇．．．．

　　我决定去走访一下与李昌镐结下了不解之缘的新春棋院。
从李家钟表店出来，过马路，沿着一条窄得不能两人并行的
小胡同前行３０米，就到了这家道场。爷孙俩不紧不慢地走
上两分钟就能到。

　　在这栋建筑物的一层悬挂着一个门板大小的招牌，上书：
“新春茶馆”。与之相比，位于三楼的围棋道场就显得寒碜
多了。自从少年李昌镐和爷爷出入这个地方起，不觉十五年
过去了。这家道场的老板也换了几任，曾在这里下过棋的老
人们也已记不起当年的事情了，因为那时正值８０年代成长
期，人口流动性很大。

　　总之，在爷爷的悉心关爱下，李昌镐在这里接受了李光
弼和李精玉两位师傅的教练指导。同时，他还往返于韩国棋
院全州分院等处的各位高手之间，一招一招地拜师学艺。

　　我这样追寻着来到李昌镐的出生地，与他的父亲长时间
地交谈，即使这样也没有解开李昌镐飞速成长的疑团。据说
少年李昌镐痴迷于围棋，常常刻苦钻研到很晚，可是现在活
跃于棋坛的少年职业棋手们哪个不是如此？是什么使他和那
些人不同呢？是怎样的环境使少年李昌镐一口气登上了世界
顶峰呢？

　　　　在读秒声中练就的“读秒”胜负手

　　结束对昌镐父亲的采访后，我让他站在钟表柜前打算给
他拍张照片。就在这时，我手一滑，相机险些掉在地上－－
从相机里看去，有无数只钟表，不仅令我打了个激灵。我把
视线从画面中移开，重又环视了一下店铺。足足有一千只钟
表排列成队，正在进行着单摆运动。它们或窃窃私语，或叽
叽喳喳。各种声音发出共鸣，交织在一起，听起来仿佛包含
着令人感伤的传说，就好象全州博物馆里保存的新罗时代的
圣德王神钟一样，发出雄浑的长音。

　　我的思绪立刻飞向某个点，简直兴奋得不能自已－－

　　对啊，就是这些钟表！不，也许是因为对充满了钟表和
秒声这种空间的亲近感吧？这不正是少年李昌镐能够压倒其
他职业棋士的力量源泉吗？

　　大凡职业棋士，都会有那种一边被“读秒”追赶着，一
边觉得血液正在凝住的紧迫感觉。可是李昌镐呢？坐在钟表
前的他，听着那嘀嗒嘀嗒的读秒声，却好像回到了钟表店的
某个午后，正依偎在爷爷的怀抱中甜甜地酣睡，不由得感到
一种温暖的享受。如此说来，二者之间的胜负不是早已见了
分晓吗？

　　李昌镐继承了早年曾作过钟表匠的祖父的细致作风。此
外，在李家钟表店所受到的“秒”的熏陶，大概就是“天下
第一围棋”的秘诀所在吧？

　　从李昌镐家乡回到汉城以后，我曾向李昌镐和他的弟弟
李英镐询问其是否还记得有关钟表的声音。李昌镐听罢只是
笑而不答。可是弟弟李英镐却说：“这话听起来有道理。我
小时候就是把几千只钟表发出的嘀嗒声当作催眠曲而入睡的。”
李家钟表店的秒针声就是这样在少年李昌镐和围棋之间建立
了一种天赐的亲近感。

　　我们当然不应忽视较早发现了李昌镐才能并给以投资的
昌镐爷爷。他的早期教育使李昌镐取得了辉煌的成果。然而
同样重要的是，某种内在的教导已贯注到他的灵魂之中并全
都蕴涵在了秒针的嘀嗒声里。